這裡?
床上?
床上!!!!
雲厘不是小孩子,該有的畫面都如數呈現在腦海中。她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,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。雲厘用沒得商量的語氣:「以後再招待吧。」
「……」
傅識則已經闔上眼,她這麼一說,他又睜開了眼睛,頭埋進她的發中:「不僅是招待,以後我要好好對你。」
他摟著懷裡的人,腦中卻不斷重播她遇事兒的場景,難以言喻的窒息感。
困意很盛,傅識則卻睡不著。他乾脆起身去洗澡。熱水沖在身上的時候,他想起傅東升特意跑去給雲厘買的禮物。
那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,很多人初次見到男方父母,對方都會送見面禮。
只是這樣一件事情,讓他意識到,類似的再正常不過的事件,以他過去的狀態都是很難給雲厘的。
他可能會頻繁地傷害她,本質上與那個變態狂也沒有區別。
洗完澡,傅識則才發覺自己沒拿衣服進去,他皺皺眉,用浴巾圍了一下。
回房間時,雲厘還在,正端詳著床頭那個香薰。
「……」
他忘了這件事。
「你洗好了,這個香薰……」雲厘轉過頭,見到他赤裸的胸膛,水珠還順著他的發滴在身上和地板上,男人的眉眼沾了濕氣,寡淡中帶點柔和。
「那人被警察抓了,我順帶去要回來了。」傅識則泰然自若道,走到衣櫃前拿了套睡衣。
雲厘半天沒回過神,盯著傅識則的後背,水凝珠沾在白得過分的皮膚上,他側過頭,浸潤的發貼著頰,雲厘直勾勾地盯著那一滴水順著脖頸滑到鎖骨側,再往下滑到胸膛,腹部,止於白色的浴巾。
「還沒看夠?」他拿著睡衣,話中帶著蠱惑,「靠近點兒看。」
雲厘失措地用手擋住眼睛:「我現在出去。」
看完了才擋眼睛。
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。
「不用。」他說了後,雲釐定在原處,只是轉過身,身後傳來他換衣服的聲音。
雲厘心如擂鼓,不一會兒,他遞了條毛巾給她,自己坐到了床邊上。
「幫我擦一下頭髮?」
雲厘挨在他身後,從上往下可以看見他敞開的領子,她慢慢地擦著他的發,正人君子道:「你扣子沒系好。」
「今天下午五點一十七分,有人說要當最了解我的人。」傅識則淡定地複述她的話,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衣領上,「現在不需要了解了么?」
「……」
雲厘比他還淡定,從後方將他的第一個紐扣系好。
她慢慢地擦拭著他的頭髮,動作很輕,傅識則的視線被毛巾擋住,感受到她在身後的溫度。房間里安靜,方才的無限旖旎轉瞬變成此刻的溫馨。
他垂頭,向上拉住她的手,帶到自己的唇邊吻了下。
雲厘心情也不錯,給他擦乾後,指著那些無人機問:「這些都是模型嗎?」
「不是,都是真的。」見雲厘感興趣的模樣,他放任的語氣說道:「可以拿去玩。」
這每一個看起來都蠻貴的,雲厘也不敢玩,想起那個機器人視頻被標成了搞笑視頻,她現在的標籤還多了個搞笑博主。
學的是理工科,雲厘偶爾還是會想出一些科技視頻,便問道:「可以借這些無人機做一期視頻嗎?可能需要你幫一下忙。」
「嗯。」傅識則摸摸她的下唇,「有報酬么?」
他真是絕不錯過任何一個機會,雲厘彆扭道:「也不一定需要你幫忙。」
他微勾唇,裝作沒聽到這句話,雲厘理解他的意思,掙扎了一會兒:「我弟出鏡都不用報酬……」
也不是沒見過姐弟倆相處時雲厘的強勢,傅識則不禁說道:「他不敢要。」
「……」
「所以,有報酬么?」
「……」
兩人也做過不少親密行為,雲厘衡量了下,也不虧,便隨口答應:「那也行。」
「能預付么?」他指了指自己的唇,「親這兒。」
「……」
膩歪了許久,雲厘想起他剛才說的話,試圖維護自己的形象:「我對我弟也沒那麼專制。」
傅識則玩著她的頭髮:「你不專制。」想起下午在醫院的對話,雲厘問他問題前都得反覆確認,和對著雲野截然不同的模樣。
覺得對她不太公平,他頓了一會兒,才說道:「厘厘,無論你做了什麼,說了什麼,我對你的喜歡都不會因此改變。」
雲厘抬頭看他。
「你可以對我專制點兒。」
他的目光平和,給了雲厘無限的鼓勵,等待片刻,她慢吞吞問道:「就上次我問你的那張校園卡,是誰的?」
「……」
傅識則玩弄髮絲的手指一僵。
氛圍彷彿瞬間僵滯。
雲厘敏感地感受到,她問了一個不該問的事情。
「我發小的,他去世了。」他的語氣毫無波瀾,繼續玩著她的頭髮,試圖讓自己轉移注意:「所以不太想提他的事情。」
雲厘聽到的時候,也是渾身一僵,她立馬坐直身體,磕絆道:「對不起,我沒想到,我不該……」
「厘厘。」傅識則打斷了她的話,拉拉她的手,「不用道歉。」
他繼續道:「你本來就應該知道的。」
雲厘覺得自己不識相地揭了他的傷疤,低著頭沒說話。一隻手覆上來,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,剛洗過澡,他的手比以往都燙。
雲厘卻紅了眼眶-
在陌生的環境里,雲厘難以入眠,她輾轉許久。她想起了自己的性格問題,害怕與陌生人打交道,遲疑不決,對別人的一言一行總是過度敏感。
也不是說不好,畢竟這麼多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。只不過,大多數時候,都沒有好的結果。
尤其是今晚。
眼淚掉到枕頭上,她覺得自己傷害了傅識則。
雲厘沒有過分沉浸在這種自怨自艾的情緒中,大半夜的開起了直播。
粉絲中有不少夜貓子,不一會兒觀看人數漲到了幾百人,她挑了些來信。
「為什麼大半夜的直播?——想家人們了。」
「鹹魚幾萬年沒更新了——那都被叫做鹹魚了,找個機會再翻身吧。」
「和咖啡廳哥哥和好了嗎?——戀愛著呢,勿念。」
這句話掀起驚濤駭浪,彈幕一堆啊啊啊啊老婆沒了,雲厘看著覺得搞笑:「放心,主播暫時還是家人們的老婆。」她頓了頓,「以後就不一定了。」
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,雲釐清了清嗓子:「家人們,想拜託大家一件事——」
「主播想鍛煉一下自己的社交能力,家人們來和主播聊聊天吧。」
這個互動也還蠻詭異的,不少粉絲自告奮勇上了麥。粉絲們說起話來比她還畏畏縮縮,她反而被迫成了那個組織會話的人。
一個小時下來,難得從交際中獲得點成就感,雲厘才安然入睡。
……
傅識則的失眠基本沒有改善,兩點鐘醒來,他便睡不著,拉開抽屜,裡面有好幾種安眠藥。想起雲厘,他無言地關了抽屜。
自知睡不著,他到陽台收拾了之前遺留的煙頭和酒瓶。
父母發了很多信息,上面一堆大多是好好吃飯,好好照顧自己。只有最近一條是,有女朋友了,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她。
墮落的生活已經將近兩年了,久到,他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麼樣子。
過去一個月和雲厘一起,他給她做飯,和她成天呆一塊,才知道的,原來他的生活也可以回歸正軌。
他也想照顧好她。
他想給她正常的生活。
像是給自己的回答,他拿起手機,給父親回了個嗯字。
和父母的關係一直很淡,深處都有對彼此的愛,傅識則卻沒有和他們溝通的習慣。
遲疑了會兒,給他們發了自己和雲厘的合照。
六點出頭,傅識則到樓下的24h便利店買了早點。
雲厘醒來的時候傅識則正坐在客廳,桌上放著牛奶吐司煎好的荷包蛋。
陽台窗帘和落地窗均大開,日光透進來,陽台上乾淨明亮。
看了下表,八點半了。
「我還說要照顧你的一日三餐……」
傅識則將荷包蛋用微波爐熱了一下,放到她面前:「誰照顧誰,都是一樣的。」
「對了,叔叔阿姨給我那個禮物,是條項鏈。」雲厘喝了口牛奶,「有點貴重,我不太好意思收。」
「我爸媽喜歡你,收著吧。」傅識則替她將吐司撕成小塊的,雲厘覺得自己像個巨嬰,有些抗拒:「我自己來——」
「叔叔阿姨怎麼說的?」能得到對方父母的認可,雲厘心裡還是蠻開心的,傅識則道:「就說你挺好,讓我照顧好你。」
隨後怕被搶了功勞似的,又補充了句:「不過,我想照顧好你,和他們沒什麼關係。」
吃過早飯後,傅識則帶著雲厘到江南苑附近逛了逛,他從小在這兒長大,每個店鋪十幾年前的模樣他都十分熟稔。
在外頭吃了頓飯後,兩人回江南苑待著,手機震了震,雲厘拿起來看了眼。
尹昱呈:【雲厘,下午我去接你弟弟吧。】
尹昱呈:【我這兒有兩張今晚七點的電影票,雲禕晚上要去補習班,不用的話有些浪費。】
雲厘猜測他想當面了解下雲野的情況,便說道:【那我問問雲野想不想去吧。】
尹昱呈:【這部電影我還挺想看的,你願意一起去么?】
雲厘怔了下。
這個意思……雲厘再捋了捋,越發覺得他就是那個意思。
她仔細回憶了下,確定他去年是見著她和傅識則的。
她對著屏幕發了一會兒呆,傅識則留意到,看向她。雲厘主動地把手機遞給他,他掃了兩眼,淡道:「打算撬牆角?」
「我先回了吧。」雲厘拿過手機,輸入【不了】。
「等會兒。」傅識則阻止了她的發送,將手機拿回來,在屏幕上敲了幾下,點了發送。
【我男朋友不同意我和男生單獨出去,不好意思。】
【上次你見過我男朋友的。】
看著這個聊天界面,雲厘只覺得極為尷尬。
以往對雲厘表示過曖昧傾向的男性都被她刪除了,輪到尹昱呈身上,她卻有些糾結。
她問傅識則:「我要不要刪了他,感覺好尷尬。」
傅識則瞥她一眼:「刪。」
她都點到刪除鍵了,又按了取消,轉過身問傅識則。
「可是雲野暗戀他妹妹,我這麼刪了,他們會不會覺得我不好相處。」
「……」
「遷怒到雲野身上,那我不是毀了他終生幸福嗎?」
「……」
「而且他可能也沒那個意思,可能就是找個人陪他看電影。」
「……」
尹昱呈沒回信息,雲厘坐在原處糾結了好一陣,同時說了幾個聽得過去的理由。
她在那自言自語了半天,旁邊的傅識則靠在沙發上,懶懶地看著她,突然笑了聲,語氣沒什麼溫度:「可以。」
雲厘抬頭:「?」
「刪我微信就這麼乾脆。」
「……」
萬年前舊賬被翻出來,雲厘陷入懵逼狀態,她強裝鎮定地喝了口水,訕訕道:「原來你知道啊,你怎麼沒和我說起過。」
傅識則不留情面地睨了她一眼。
所以,他知道,沒揭穿,但現在心裡不平衡了。
「我也沒那麼乾脆。」雲厘乾巴巴地解釋,傅識則環著胸,等她下文。
她仔細地回想了會兒,才說道:「當時也是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刪的……」
「……」
傅識則被氣笑了。
恰好尹昱呈回了信息:【不好意思,我誤解了些事情。那讓傅識則送你去接雲野吧,電影票可以給你們。】
「挺大方的。」傅識則評價道。
雲厘此刻還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,小心地問他:「那這微信還刪嗎?」
傅識則看著也沒生氣:「不用。」
話雖如此,一直到下午,傅識則沒怎麼說話,相處起來又好像和平時沒有太大區別。
雲野下午三點到南蕪,見到接機的兩個人後差點石化。
他對雲厘的戀愛狀態還停留在追人失敗的階段,怎麼一個期末過去就脫單了。
雲厘和雲野說了一路的話,傅識則充當著合格的司機。到公寓後,雲厘用投影儀給雲野放了部電影,自己到廚房切蘋果。
雲野跟上去,終於有姐弟倆獨處的空間,他鬱悶得不行:「你怎麼談戀愛了都沒和我說?」
「少管大人的事。」
雲野:「跨年你是和他跨的?」
雲厘瞅他:「是又如何?」
「見色忘弟!」雲野氣得去搶她手機,「把跨年紅包還給我。」
「你做夢。」
兩人在廚房爭搶,傅識則在外頭聽到這動靜,倚到廚房門口。
「哥哥。」雲野收斂了行動,喊了聲,便跑到客廳去。
她系了圍裙,有好長一段時間是傅識則做飯,上次看這個背影還是幾個星期前的事情。
傅識則帶上廚房的門,湊近雲厘,驟然清晰的體溫,屋裡頭還有雲野放電視的聲音,雲厘擔心他會進來,小聲道:「我……」
他雙臂環在她的腰間,帶點懲罰地親了下她的臉:「怎麼了?「
雲厘:「……沒。」她噤了聲,在案板上切蘋果。
「刪了我,」被晾了一路,他話里還有點氣惱的笑,「現在還這麼不主動。」